看过黄金时代

Oct 12th, 2014 Posted in 电影 | 19 comments »

如果萧红是生活在当下的导演,她拍出的电影大概和《黄金时代》差不多吧。

笼罩在雾霾中的中国电影里,《黄金时代》就像昆明或者厦门的空气,每一个镜头都呼吸的舒服。谁遇见谁的人生,从哪里到哪里,她的才华惹人羡慕,不过她的青春、爱情并不绝世无双。

电影里的丁玲、胡风、鲁迅、许广平、聂绀弩……是许鞍华表现的萧红认识的他们,电影里的萧红是许鞍华表现的他们认识的萧红。似是而非,如果就电影去谈论谁像谁不像……你像你认为的你吗?去问问你的朋友们眼中的你是什么样子。

鲁 迅的戏都值得反复玩味,每句话,每个画面里的动作,拍的真细。爱惜晚辈,举止从容不迫,凡事不过如此罢了,很多场面上,他不推辞做决断的角色,轻描淡写就 把事情推展开了。在理发店的时候,鲁迅看了镜头一眼,那是他对自己说话的样子。丁玲像团火,不是火炬,是深秋时节荒野里的一团火,走到哪里就燃烧到哪里。 她是理想主义者,但世事练达,看破不说破,乱世中坚持自己的理想,喜欢自己坚持的样子。王志文和郝蕾演的真好看,年龄、演技和角色相当,戏份少反而更见能 耐。也许还会有更好的鲁迅,但是再也不会有更好的丁玲了。

萧军演的差劲,演员能力有限,还在演戏这事儿的门外溜达呢,怎么演都是电视剧的把式。《色戒》之后,汤唯的几个电影都显得成色不足,这回把萧红演的可是有滋有味的,李安许鞍华调教演员的本事自然不用说了,汤唯也确实能被调教出来,由此看来她的路还很长。

萧 红的爱情故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她爱萧军,而端木会哄女人,于是嘛,谈来谈去喽。这样的故事要是没有大时代的背景,简直都不好意思拍成电影。电影里表现 的很细腻,萧红在西安的第一次露面是和聂绀弩说棍子的事情,言谈举止像换了个人似的,“想哪里去了”的京韵都出来了,可见和端木在一起是多么轻松适宜。

逃 婚、送养孩子……这些事放在时代背景下就显得没什么可奇怪的,包括她因病死于香港。这些事情如果可以退回去重来,她也没有更好的选择。更何况她的很多事 情,是他人想当然的发挥想象力补充完整的,那些想当然的猜测不见得能说明萧红的生活如何如何,倒是可以略窥有些人的生活一二。

萧红有的不仅仅是才华,更了不起的是见识。她的朋友们都是萧军党,一群极左,但是萧红不以为然,拒绝延安,理都不理段落大意中心思想那套,也不展现也不揭露,踏踏实实的写小说。在那时候能做到这一点,真了不起。

鲁迅请胡风吃饭,胡风没来,某人搬走给胡风准备的椅子,说:他没来正好,坐过来,自由些。当时我笑出来了,胡风那股事儿事儿的严肃劲儿,确实不来了更让大家自由些。胡风后来因为坚持文艺被整的死去活来,他也是左派,可能不够左吧。

许鞍华能把萧红拍出萧红文章的味道,能把丁玲的戏拍出丁玲为人的味道,真是好本事,好电影。我看了两遍,还觉得没看够。纸短话长,不说了,过两天去上海出差,正好可以去找找,萧红、鲁迅住过的地方还在不在。

———-我是另起一行的分割线————

把 这部电影当作时下的那种婆婆儿媳丈母娘女婿电视剧来看的,还是算了吧。觉得恋爱就是为了结婚,所以得按斤论两的卖,这种视角也算了吧。认为找个有车有房有 好工作的男人就是幸福一生,那就去看电视剧好了,那里面有你的一生,别费劲的把自己往民国乱世里带入了,你在那会儿也就是个窑姐儿的货。

萧红没得肺结核会怎样?就好比说鲁迅要活到解放后会是什么下场呢?不好猜是吧,那就看看不用猜的现世报,丁玲,胡风,怎么样?陆小曼在59年还被评为三八红旗手还是劳模呢。看似颠沛流离,那如果她不离开东北,不离开青岛,不离开上海,不离开山西,不离开武汉……那要找个什么样的男人结婚生子,才能有某些人如今自豪的安逸的生活?

片名叫黄金时代,如果只当成萧红传来看,那您还是去看看丁玲的爱情故事吧,内容丰富多了。

———-我是再起一行的分割线————

出 差在外,厦门真是个不错的地方,空气新鲜的了不得。过几天去上海,空气也应该蛮新鲜的。其实只有北京空气不新鲜是吧……我很喜欢《黄金时代》,但是不会觉 得别人不喜欢是不应该的事情。不过说《黄金时代》不好看的人,绝大多数在数落萧红的性格什么的,我操,这也太扯了,这他妈都是什么心理啊?那是一部电影好 吗?真正萧红的事情,可以落实确凿的并不多好嘛。

我也喜欢萧红的小说,写的真好。

附上一些她写给萧军的信。

第 一信

由船上寄——上海 (1936年7月18日发)

君先生:
海上的颜色已经变成黑蓝了,我站在船尾,我望着海,我想,这若是我一个人怎敢渡过这样的大海!
这是黄昏以后我才给你写信,舱底的空气并不好,所以船开没有多久我时时就好象要呕吐,虽然吃了多量的胃粉。
现在船停在长崎了,我打算下去玩玩。昨天的信并没写完就停下了。
到东京再写信吧!祝好!
莹 七月十八日
源先生好!  莹

第 二 信

日本东京——上海 (1936年7月21日发,7月27日到)

均:
你的身体这几天怎么样?吃得舒服吗?睡得也好?当我搬房子的时候,我想:你没有来,假若你也来,你一定看到这样的席子就要先在上面打一个滚,是很好的,象住在画的房子里面似的。
你来信寄到许的地方就好,因为她的房东熟一些。
海滨,许不去,以后再看,或者我自己去。
一张桌是(和)一个椅子都是借的,屋子里面也很规整,只是感到寂寞了一点,总有点好象少了一点什么!住下几天就好了。
外面我听到蝉叫,听到踏踏的奇怪的鞋声,不想写了!也许她们快来叫我出去吃饭的时候了!
你的药不要忘记吃,饭少吃些,可以到游泳池去游泳两次,假若身体太弱,到海上去游泳更不能够了。祝好!
别的朋友也都祝好!
莹 七月二十一日

第 三 信

日本东京——上海 (1936年7月26日发,7月31日到)

均:
现在我很难过,很想哭。想要写信钢笔里面的墨水没有了,可是怎样也装不进来,抽进来的墨水一压又随着压出来了。
华起来就到图书馆去了,我本来也可以去,我留在家里想写一点什么,但那里写得下去,因为我听不到你那登登上楼的声音了。
这里的天气也算很热,并且讲一句话的人也没有,看的书也没有,报也没有,心情非常坏,想到街上去走走,路又不认识,话也不会讲。
昨天到神保町的书铺去了一次,但那书铺好象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这里太生疏了,满街响着木屐的声音,我一点也听不惯这声音。这样一天一天的我不晓得怎样过下去,真是好象充军西伯利亚一样。
比我们起初来到上海的时候更感到无聊,也许慢慢的就好了,但这要一个长的时间,怕是我忍耐不了。不知道你现在准备要走了没有?我已经来了五六天了,不知为什么你
还没有信来?
珂已经在十六号起身回去了。
不写了,我要出去吃饭,或者乱走走。
吟上 七月廿十时半

第 四 信

日本东京——青岛 (1936年8月14日发,8月21日到)

均:
接到你四号写的信现在也过好几天了,这信看过后,我倒很放心,因为你快乐,并且样子也健康。
稿子我已经发出去三篇,一篇小说,两篇不成形的短文。现在又要来一篇短文,这些完了之后,就不来这零碎,要来长的了。
现在十四号,你一定也开始工作了几天了吧?
鸡子你尊命了,我很高兴。
你以为我在混光阴吗?一年已经混过一个月。
我也不用羡慕你,明年阿拉自己也到青岛去享清福。我把你遣到日本岛上来——
莹 八月十四日

异 国

夜间:这窗外的树声,
听来好象家乡田野上抖动着的高粱,
但,这不是。
这是异国了,
踏踏的木屐声音有时潮水一般了。
日里:这青蓝的天空,
好象家乡六月里广茫的原野,
但,这不是,
这是异国了。
这异国的蝉鸣也好象更响了一些。

第 五 信

日本东京——青岛 (1936年8月17日发)

均:
今天我才是第一次自己出去走个远路,其实我看也不过三五里,但也算了,去的是神保町,那地方的书局很多,也很热闹,但自己走起来也总觉得没什么趣味,想买 点什么,也没有买,又沿路走回来了。觉得很生疏,街路和风景都不同,但有黑色的河,那和徐家汇一样,上面是有破船的,船上也有女人,孩子。也是穿着破皮衣 裳。并且那黑水的气味也一样。象这样的河巴黎也会有!
你的小伤风既然伤了许多日子也应该管他,吃点阿司匹林吧!一吃就好。
现在我庄严的告诉你一件事情,在你看到之后一定要在回信上写明!就是第一件你要买个软枕头,看过我的信就去买!硬枕头使脑神经很坏。你若不买,来信也告诉 我一声,我在这边买两个给你寄去,不贵,并且很软。第二件你要买一张当作被子来用的有毛的那种单子,就象我带来那样的,不过更该厚点。你若懒得买,来信也 告诉我,也为你寄去。还有,不要忘了夜里不要(吃)东西。没有了。以上这就是所有的这封信上的重要事情。
照像机现在你也有用了,再寄一些照片来。我在这里多少有点苦寂,不过也没什么,多写些东西也就添补起来了。
旧地重游是很有趣的,并且有那样可爱的海!你现在一定洗海澡去了好几次了?但怕你没有脱衣裳的房子。
你再来信说你这样好那样好,我可说不定也去,我的稿费也可以够了。你怕不怕?我是和(你)开玩笑,也许是假玩笑。
你随手有什么我没看过的书也寄一本两本来!实在没有书读,越寂寞就越想读书,一天到晚不说话,再加上一天到晚也不看一个字我觉得很残忍,又象我从(前)在旅馆
一个人住着的那个样子。但有钱,有钱除掉吃饭也买不到别的趣味。
祝好。
萧上 八月十七日

第 六 信

日本东京——青岛 (1936年8月22日发)

军:
现在正和你所说的相反,烟也不吃了,房间也整整齐齐的。但今天却又吃上了半支烟,天又下雨,你又总也不来信,又加上华要回去了!又加上近几天整天发烧,也怕是肺病的(样)子,但自己晓得,决不是肺病。可是又为什么发烧呢?烧得骨节都酸了!
本 来刚到这里不久夜里就开(始)不舒服,口干、胃涨……近来才晓是又(有)热度的关系,明天也许跟华到她的朋友地方去,因为那个朋友是个女医学生,让她带我 到医生的地方去检查一下,很便宜,两元钱即可。不然华几天走了,我自己去看医生是不行的,连华也不行,医学上的话她也不会说,大概你还不知道,黄的父亲病 重,经济不够了,所以她必得回去。大概二十七号起身。
她走了之后,他妈的,再就没有熟人了,虽然和她同住的那位女士倒很好,但她的父亲来了,父女都生病,住到很远的朋友家去了。
假若精神和身体少微好一点,我总就要工作的,因为除了工作再没有别的事情可作的。可是今天是坏之极,好像中暑似的,疲乏,头痛和不能支持。
不写了,心脏过量的跳,全身的血液在冲击着。
祝好!
吟 八月廿二日夜雨时
你还是买一部唐诗给我寄来。

第 七 信

日本东京——青岛 (1936年8月27日发)

均:
我和房东的孩子很熟了,那孩子很可爱,黑的,好看的大眼睛,只有五岁的样子,但能教我单字了。
这里的蚊子非常大,几乎使我从来没有见过。
那回在游泳池里,我手上受的那块小伤,到现在还没有好。肿一小块,一触即痛。现在我每日二食,早食一毛钱,晚食两毛或一毛五,中午吃面包或饼干。或者以后 我还要吃的好点,不过,我一个人连吃也不想吃,玩也不想玩,花钱也不愿花。你看,这里的任何公园我还没有去过一个,银座大概是漂亮的地方,我也没有去过, 等着吧,将来日语学好了再到处去走走。
你说我快乐的玩吧!但那只有你,我就不行了,我只有工作、睡觉、吃饭,这样是好的,我希望我的工作多一点。但也觉得不好,这并不是正常的生活,有点类似放逐,有点类似隐居。你说不是吗?若把我这种生活换给别人,那不是天国了吗?其实在我也和天国差不多了。
你近来怎么样呢?信很少,海水还是那样蓝么?透明吗?
浪大吗?劳山也倒真好?问得太多了。
可是,六号的信,我接到即回你,怎么你还没有接到?这文章没有写出,信到写了
这许多。但你,除掉你刚到青鸟的一封信,后来十六号的(一)封,再就没有了,今天
已经是二十六日。我来在这里一个月零六天了。
现在放下,明天想起什么来再写。
今天同时接到你从劳山回来的两封信,想不到那小照像机还照得这样好!真清楚极
了,什么全看得清,就等于我也逛了劳山一样。
说真话,逛劳山没有我同去,你想不到吗?
那大张的单人像,我倒不敢佩服,你看那大眼睛,大得我从来都没有看见过。
两片红叶子(已)经干干的了,我记得我初认识你的时候,你也是弄了两张叶子给
我,但记不得那是什么叶子了。
孟有信来,并有两本《作家》来。他这样好改字换句的,也真是个毛病。
“瓶子很大,是朱色,调配起来,也很新鲜,只是……”
这“只是”是什么意思呢?我不懂。
花皮球走气,这真是很可笑,你一定又是把它压坏的。
还有可笑的,怎么你也变了主意呢?你是根据什么呢?那么说,我把写作放在第一
位始终是对的。
我也没有胖也没有瘦,在洗澡的地方天天过磅。
对了,今天整整是二十七号,一个月零七天了。
西瓜不好那样多吃,一气吃完是不好的,放下一会再吃。
你说我滚回去,你想我了吗?我可不想你呢,我要在日本住十年。
我没有给淑奇去信,因为我把她的地址忘了,商铺街十号还是十五号?还是内十五
号呢?正想问你,下一信里告诉我吧!
那么周走了之后,我再给你信,就不要写周转了?
我本打算在二十五号之前再有一个短篇产生,但是没能够,现在要开始一个三万字
的短篇了。给《作家》十月号。完了就是童话了。我这样童话来,童话去的,将来写不
出,可应该觉得不好意思了。
东亚还不开学,只会说几个单字,成句的话,不会。房东还不错,总算比中国房东
好。
你等着吧!说不定那一个月,或那一天,我可真要滚回去的。到那时候,我就说你
让我回来的。
不写了。
吟 八月廿七晚七时
祝好。
你的信封上带一个小花我可很喜欢,起初我是用手去掀的。
东京 町区富士见町,二丁目九一五中村方

第 八 信

日本东京——青岛 (1936年8月30日发,9月6日到)

均:
二十多天感到困难的呼吸,只有昨夜是平静的,所以今天大大的欢喜,打算要写满
十页稿纸。
别的没有什么可告诉的了。
腿肚上被蚊虫咬了个大包。
莹 八月卅晚

第 九 信

日本东京——青岛 (1936年8月31日发,9月6日到)

均:
不得了了!已经打破了记录,今已超出了十页稿纸。我感到了大欢喜。但,正在我
(写)这信,外边是大风雨,电灯已经忽明忽暗了几次。我来了一个奇怪的幻想,是不
是会地震呢?三万字已经有了二十六页了。不会震掉吧!这真是幼稚的思想。但,说真
话,心上总有点不平静,也许是因为“你”不在旁边?
电灯又灭了一次。外面的雷声好象劈裂着什么似的!……
我立刻想起了一个新的题材。
从前我对着这雷声,并没有什么感觉,现在不然了,它们都会随时波动着我的灵魂。
灵魂太细微的人同时也一定渺小,所以我并不崇敬我自己。我崇敬粗大的、宽宏的!……
我的表已经十点一刻了,不知你那里是不是也有大风雨?
电灯又灭了一次。
只得问一声晚安放下笔了。
吟 卅一日夜。八月

第 十 信

日本东京——青岛 (1936年9月2日发)

均:
这样剧烈的肚痛,三年前有过,可是今天又来了这么一次,从早十点痛到两点。虽
然是四个钟头,全身就发抖了。洛定片,不好用,吃了四片毫没有用。
稿子到了四十页,现在只得停下,若不然,今天就是五十页,现在也许因为一心一
意的缘故,创作得很快,有趣味。
每天我总是十二点或一点睡觉,出息得很,小海豹也不是小海豹了,非常精神,早
睡,睡不着反而乱想一些更不好。不用说,早晨起得还是早的。肚子还是痛,我就在这
机会上给你写信。或者凡拉蒙吃下去会好一点,但,这回没有人给买了。
这稿既然长,抄起来一定错字不少,这回得特别加小心。
不多写了。我给你写的信也太多。
祝好。
肚子好了。二日五时。吟 九月二日

第十一信

日本东京——青岛 (1936年9月4日发)

三郎:
五十一页就算完了。自己觉得写得不错,所以很高兴。孟写信来说:“可不要和
《作家》疏远啊!”这回大概不会说了。
你怎么总也不写信呢?我写五次你才写一次。
肚痛好了。发烧还是发。
我自己觉得满足,一个半月的工夫写了三万字。
补习学校还没有开学。这里又热了几天。今天很凉爽。一开学,我就要上学的,生
活太单纯,与精神方面不很好。
昨天我出去,看到一个穿中国衣裳的中国女人,在街上喊住了一个气(汽)车,她
拿了一个纸条给了车夫,但没拉她。街上的人都看着她笑,她也一定和我似的是个新飞
来的鸟。
到现在,我自己没坐过任何一种车子,走也只走过神保町。
冰淇淋吃得顶少,因为不愿意吃。西瓜还吃,也不如你吃得多。也是不愿意吃。影
戏一共看过三次。任何公园没有去过。一天廿四小时三顿饭,一觉,除此即是在椅子上
坐着。
但也快活。
祝好。
吟 九.四.

第十二信

日本东京——青岛 (1936年9月6日发,9月13日收到)

均:
你总是用那样使我有点感动的称呼叫着我。
但我不是迟疑,我不回去的,既然来了,并且来的时候是打算住到一年,现在还是
照着作,学校开学,我就要上学的。
但身体不大好,将来或者治一治。那天的肚痛,到现在还不大好。你是很健康的了,
多么黑!好象个体育棒子。不然也象一匹小马!你健壮我是第一高兴的。
黎的刊物怎么样?没有人告诉我。
黄来信说《十年》一册也要写稿,说你答应了吗?但那东西是个什么呢?
上海那三个孩子怎么样?
你没有请王关石吃一顿饭?
我想起王关石,我就想起你打他的那块石头!袁泰见过?
还有那个张?
唐诗我是要看的,快请寄来!精神上的粮食太缺乏!所以也会有病!
不多写了!明年见吧!
莹 九月六

第十三信

日本东京——青岛 (1936年9月9日发,9月15日收到)

三郎:
稿子既已交出,这两天没有事做,所以做了一张小手帕,送给你吧!
《八》既已五版,但没有印花的。销路总算不错。现在你在写什么?
劳山我也不想去,不过开个玩笑就是了,吓你一跳。我腿细不细的,你也就不用骂!
临别时,我不让你写信,是指的罗哩罗嗦的信。
黄来信,说有书寄来,但等了三天,还不到。《江上》也有,《商市街》也有,还
有《译文》之类。我是渴想着书的,一天二十四小时,既不烧饭,又不谈天,所以一休
息下来就觉得天长得很。你靠着电柱读的是什么书呢?普通一类,都可以寄来的,并不
用挂号,太费钱,丢是不常丢的。唐诗也快寄来,读读何妨?我就是怎样一个庄严的人,
也不至于每天每月庄严到底呀?尤其是诗,读一读就象唱歌似的,情感方面也愉乐一下,
不然,这不和白痴过的生活一样吗?写当然我是写的,但一个人若让他一点点也不间断
下来,总是想和写,我想是办不到,用功是该用功的,但也要有一点娱乐,不然就象住
姑子庵了,所以说来说去,唐诗还是快点寄来。
胃还是坏,程度又好象深了一些,饮食我是非(常)注意,但还不好,总是一天要
痛几回。可是回去,我是不回去,来一次不容易,一定要把日文学到可以看书的时候,
才回去,这里书真是多得很,住上一年,不用功也差不了。黄来信,说你十月底回上海,
那末北平不去了吗?
祝好!
莹 九月九日
东亚补习学校,昨天我又跑去看了一次,但看不懂,那招生的广告我到底不知道是
招的什么生,过两天再去看。

第十四信

日本东京——青岛 (1936年9月10日发,9月15日收到)

三郎:
我也给你画张图看看,但这是全屋的半面。我的全屋就是六张席子。你的那图,别
的我倒没有什么,只是那两个小西瓜,非常可爱,你怎么也把它们两个画上了呢?假如
有我,我就不是把它吃掉了吗?
尽胡说,修炼什么?没有什么好修炼的。一年之后,才可看书。
今天早晨,发了一信,但不到下午就有书来,也有信来。
唐诗,读两首也倒觉不出什么好,别的夜来读。
如若在日本住上一年,我想一定没什么长进,死水似的过一年。我也许过不到一年
或几个月就不在这里了。
日文我是不大喜欢学,想学俄文,但日语是要学的。
以上是昨天写的。
今天我去交了学费,买了书,十四号上课,十二点四十分起,四个钟头止,多是相
当多,课本就有五六本。全是中国人,那个学校就是给中国人预备的。可不知珂来了没
有?
三个月连书在一起二十一二块钱,本来五号就开课了,但我是错过了的。
现在我打算给奇她们写信,所以不多写了。
祝好。
吟 九月十日

第十五信

日本东京——青岛 (1936年9月12日发,9月16日收到)

均:
今晨刑事来过,使我上了一点火,喉咙很痛,麻烦得很,因此我不知住到什么时候
就要走的。情感方面很不痛快,又非到我的房间不可,说东说西的。早晨本来我没有起
来,房东说要谈就在下面谈吧,但不肯,非到我的房间不可,不知以后还来不来?若再
来,我就要走。
华同住的朋友,要到市外去住了,从此连一个认识人也没有。我想这也倒不要紧,
我好久未创作,但,又因此不安起来,使我对这个地方的厌倦更加上厌倦。
他妈的,这年头……
我主要的目的是创作,妨害——它是不行的。
本来我很高兴,后天就去上课,但今天这种感觉,使我的心情特别坏。忍耐一个时
期再看吧!但青岛我不去,不必等我,你要走尽管走。
他寄来的书,通通读完了。
他妈的,混帐王八蛋。
祝好。
吟 九月十二日
均:
刚才写的信,忘记告诉你了,你给奇写信,告诉她,不要把信寄给我。你转好了。
你的信封面也不要写地址。

第十六信

日本东京——青岛 (1936年9月14日发,9月21日到)

均:
你的照片象个小偷。你的信也是两封一齐到。(七日九日两封)
你开口就说我混帐东西,好,你真不佩服我?十天写了五十七页稿纸。
你既然不再北去,那也很好,一个人本来也没有更多的趣味,牛奶我没有吃,力弗
肝也没有买,因为不知道外国名字,又不知道卖西洋药的药房,这里对于西洋货排斥得
很,不容易买到。肚子痛打止痛针也是不行,一句话不会说,并且这里的医生要钱很多。
我想买一瓶凡拉蒙预备着下次肚痛,但不知到那里去买?想问问是无人可问的。
秋天的衣裳,没有买,这里的天气还一点用不着。
我临走时说要给你买一件皮外套的,回上海后,你就要替我买给你自己。四十元左
右。我的一些零碎的收入,不要他们寄来,直接你去取好了。
心情又闹坏了,睡觉也不好起来,想来想去。他妈的,再来麻烦,我可就不受了。
我给萧乾的文章,黄也一并交给黎了,你将来见到萧时,说一声对不住。
关于信封,你就一连串写下来好了,不必加点号。
荣子 九月十四日

第十七信

日本东京——青岛 (1936年9月17日发,9月21日到)

均:
近来我的身体很不健康,我想你也晓得,说不定哪天就要回去的,所以暂且不要有
来信。
房东既不会讲话,丢掉了不大好。我是时时给你写信的。
我还很爱这里,假若可能我还要住到一年。
你若来信,报报平安也未曾(尝)不可。
小鹅 九月十七日

第十八信

日本东京——青岛 (1936年9月19日发,9月26日到)

均:
前一封信,我怕你不懂,健康二字非作本意来解。
学校我每天去上课,现在我一面喝牛奶一面写信给你,你十三和十四发来的信,一
齐接到,这次的信非常快,只要四五天。
我的房东很好,她还常常送我一些礼物,比(如)方糖、花生、饼干、苹果、葡萄
之类,还有一盆花,就摆在窗台上。
我给你的书签也不谢,真可恶!以后什么也不给你。
我告诉你,我的期限是一个月,童话终了为止,也就是十月十五前。
来信尽管写些家常话。医生我是不能去看的,你将来问华就知道这边的情形了。
上海常常有刊物寄来,现在我已经不再要了。这一个月,什么事也不管,只要努力
童话。
小花叶我把它放到箱子里去。
祝好。
小鹅 九月十九日

第十九信

日本东京——青岛 (1936年9月21日发)

均:
昨天和今天都是下雨,我上课回来是遇着毛毛雨,所以淋得不很湿。现在我有雨鞋
了,但,是男人的样子,所以走在街上有许多人笑,这个地方就是如此守旧的地方,假
若衣裳你不和她们穿得同样,谁都要笑你,日本女人穿西装,罗里罗嗦,但你也必得和
她一样罗嗦,假若整齐一些,或是她们没有见过的,人们就要笑。
上课的时间真是够多的,整个下半天就为着日语消费了去。今天上到第三堂的时候,
我的胃就很痛,勉强支持过来了。
这几天很凉了,我买了一件小毛衣(二元五),将来再冷,我就把大毛衣穿上。我
想我的衣裳一定可以支持到下月半。
我很爱夜,这里的夜,非常沉静,每夜我要醒几次的,每醒来总是立刻又昏昏的睡
去,特别安静,又特别舒适。早晨也是好的,阳光还没晒到我的窗上,我就起来了,想
想什么,或是吃点什么。这三两天之内,我的心又安然下来了。什么人什么命,吓了一
下,不在乎。
孟有信来,说我回去吧!在这住有什么意思呢?
现在我一个人搭了几次高架电车,很快,并且还钻洞,我觉得很好玩,不是说好玩,
而说有意思。因为你说过,女人这个也好玩那个也好玩。上回把我丢了,因为不到站我
就下来了,走出了车站看看不对,那么往哪里走呢?我自己也不知道,瞎走吧,反正我
记住了我的住址。可笑的是华在的时候,告诉我空中飞着的大气球是什么商店的广告,
那商店就离学校不远,我一看到那大球,就奔着去了。于是总算没有丢。
虹没有信来,你告诉他也不要来信了,别人也告诉不要来信了。
这是你在青岛我给你的末一封信。再写信就是上海了。船上买一点水果带着,但不
要吃鸡子,那东西不消化。饼干是可以带的。
祝好。
小鹅 九月二十一日

第二十信

日本东京——青岛 (1936年9月23日发)

均:
昨天下午接到你两封信。看了好几遍,本来前一信我说不在(再)往青岛去信了,
可是又不能不写了。既接到信,也总是想回的,不管有事没有事。
今天放假,日本的什么节。
第三代居然间上一部快完了,真是能耐不小!大概我写信时就已经完了。
小东西,你还认得那是你裤子上剩下来的绸子?
坏得很,跟外国孩子去骂嘴!
水果我还是不常吃,因为不喜欢。
因为下雨所以你想我了,我也有些想你呢!这里也是两三天没有晴天。
不写了。
莹 九月廿二日

幸运的人

Jul 12th, 2014 Posted in 电影 | 评论关闭

她 是个世界级的照相师傅,也许她的手艺没有达到世界水准,但是她经常出没于世界各地。只要有机会,我们就会一起吃饭,喝茶,聊天。经常一边喝茶一边聊很久, 彼此最近的生活,八卦,对某些事的看法,她会提出一些问题,相信我的样子听我的看法,而我一知半解的侃侃而谈,经常聊着聊着我就会心虚起来:这家伙应该懂 得比我多呀……有一天下午,我和她去找一个绍兴人,那个绍兴人是我见过的最适意的南方男人,然后我们三个一起吃了午饭,悠闲地度过了一个下午,去探访了一 家没有门牌的咖啡店,去拜访了一位里弄里的钟表匠。其后不久,绍兴人离开了中国,很遗憾没有早一些与他认识。照相师傅在旅行中会买各种各样的书签,然后见 面的时候给我,我拿回家后,把它们夹在那些一直想要读的书里面。

有一天下午,我和两个小个子南方人坐在浦东某个咖啡店的外面的塑料椅子上,叉着腿,抽着烟,喝着咖啡,晒着太阳。他俩是IT行业资深人物,我对IT行业一窍不通,我认为IT行业嘛和中医差不多,大概都是些有意无意的骗子,不过呢,怎么看他俩都不像骗子。他俩的智商、情商极高,相比之下我就是傻大个儿。一直到现在我们还保持着有机会就一起吃饭的优良传统,吃着吃着我结婚了,他俩嘛,有人又生了个女儿,有人生了个儿子。

我 认识他的时候,他有个房子,里面有一张用寿棺木料做的桌子,以及各种收藏品:竹子编的灯笼,写满名字的旗子,各种刀……那像是一座庙,他是坐在当中笑哈哈 的弥勒佛(长得确实像)。他非常精通车,而我到现在还没有车本(学了快一年了),我压根就不喜欢车。他待我像个小兄弟,时不时喊我到鼓楼旁一家重庆火锅店 坐坐。我们曾经有过一次出游,他开着面包车,车上坐着一对华侨夫妇、一个胖胖的律师、还有我,他带着这个神奇的组合在江南自如的转来转去,我们坐在车上对 歌和负责发出阵阵赞叹。

有一天,我和一个很忙的男人约了时间,在一个格调充满山寨味道的咖啡厅的包厢里面,讨论了一下午,佛学。他是个佛教徒,我则迷信,那天下午他在向我讲述,怎么说呢,我认那是物理学或者哲学的某一部分,他将其描述为佛教的一部分。两个加起来快400斤 的壮汉在讨论时间是否存在……那次的讨论是为了能够讲述出一个奇妙的故事,这件事我一直没忘,也一直没有找到那个故事的门径。他是用相信的方法来接近某个 东西,而我是用否定的态度来接近,我俩能在同一个维度里听见对方的声音是件挺怪异的事情。我们共同参加一个不定期的饭局,那个饭局里聚集着一些我们这样的 人,酒庄老板、杂志编辑、IT精英、音响器材达人、美女……每次都聊到很晚,都聊了些什么呢?

还有很多人……

他们是我的好朋友,我和他们之间差别极大,简直不应该成为朋友。如果以差异大小来论的话,我最好的朋友是nana,我俩简直有天壤之别。我和nana最 大的共同点是都是狮子座。我俩对很多问题都呈一方面和另一方面的状态,她对的时候多一些;她瘦我肥;她总是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情,比如阅读,但是我能长 胖;她对我很好,而我则很糟糕,糟糕的想撞墙。她是我所有朋友当中吵架次数最多的一个,我也只和她吵过架。形象点说,我俩是墙角,两面墙遭遇的地方。甚至 在有一次我宣布她是我最好朋友的时候,她推辞了,当时我就决定要坚持这个说法。

昨 天晚上我看了一个纪录片《黑暗之心:一个电影人的启示录》,是科波拉的太太拍摄的科波拉拍摄《现代启示录》时的事情。《现代启示录》是一部展示疯狂的电 影,电影制作过程也是疯狂的,科波拉把房子都抵押了,他蓄着大胡子,裸露着臃肿的身材,整个人处于癫狂状态,菲律宾的台风毁掉了他们拍摄了一半的布景…… 马龙白兰度的身材更糟糕……他不得不停止拍摄,回美国和编剧一起重写结尾部分,他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结尾,也不在乎……科波拉太太倒是很淡定:我想没有这 幢大房子了也没什么,他会找到办法养活我和孩子们的。

那时候他们才华横溢,信念坚定的聚集在一起,真让人羡慕。

有 时候我会想,上天会不会眷顾我,让我也有机会经历一次这样的事情,和志趣相投的朋友们创造一段美好的回忆呢。我的朋友们都那么优秀,风华正茂,我是多么想 大家能聚在一起做一件喜欢的事情啊。不管是不是会有这样的机会,人到中年了,还有这么多朋友,我是个非常幸运的人,必须因此感谢人生际遇。

今天是我的生日,人生后半程的起点,从此人生踏上归程。我读书不多,道理不明,一知半解却侃侃而谈,个子高却猫腰,四体不勤脑子慢,贪吃贪睡好管闲事,谢谢朋友们不嫌不弃,希望余生里有机会我们能一起成就一段美好回忆,哪怕是一张合影。

这一篇无关新闻,说说闲话,多谢多谢。

多为性情中人

Feb 1st, 2013 Posted in 电影 | 1,505 comments »

宫宝森南下名为举办隐退,实则引南拳北上授艺,在有生之年做成国不分南北的大事留名青史。马三出手毫不留情面,而且重伤几位南方拳师,一桩美事变成了南北对峙的局面。此时宫宝森战叶问,只能输不能赢,不然一番苦心付诸东流。掰饼一出戏是各方完满的局,叶问赢的漂亮,宫宝森也不输,因为毕竟保住饼不破可是比掰开饼要难得多,最后宫宝森说输在了想法上,叶问心知肚明,论武功,未必赢。

宫二是戏里的“事儿”,没她就没戏了,她有点张学良的意思。她强出头和叶问打了一场,叶问让了她,她反而言语间得寸进尺。而叶问与宫家六十四手打了两次,都未能尽兴,赢得不舒服,输得也不舒服,所以他念念不忘,一定要再打过一次,甚至在40年北上沈阳找宫二,宫二要杀马三把这事给推了。

老猿挂印是杀招,膝盖撞胸口,马三的武功是宫宝森教的,宫宝森自然留了一手,叶底藏花就是破老猿挂印的。老猿挂印中有一式是回头,马三施招时如果肯回头,手下留情,叶底藏花也就会相应的减少威力。宫宝森提醒马三关隘是回头,是语带双关,而马三并没有想到武功方面的意思。俩人打到最后,马三老猿挂印,宫宝森却犹豫了,如果杀了马三,自己苦心造诣的宫家六十四手传给马三的这一枝就成为绝学了,他下不去手。马三杀了宫宝森,对叶底藏花也有了认识,直到被宫二打败之后,马三才知道,不是师傅慢了,是师傅想留他一命。

宫宝森创下宫家六十四手,拼死也想保住,指望着可以流传后世。他留下遗嘱“不问恩仇”,之后三爷五爷赶到东北劝宫二不要报仇,老姜也屡次劝宫二,都是为了留下这门武功。一直到老了,宫二才明白,这局棋下错了,后悔了。单挑叶问,退婚,杀马三,都错了。叶问也只能说举旗无悔而已,实在错得太多,安慰的话都找不出了。

叶问宫二相逢的时候,俩人应该相差20岁。书信往来互生情愫,不过,能有多深的感情呢?叶太太也不是等闲之辈,宫二未必肯做小吧,更何况还一份那么好的婚约,她的心思未必放在叶问身上几分。老姜交付给叶问的盒子,情未必有多少,还是少女情怀多一些吧。

大陆人口中的民国时期是个模糊的概念。中华民国现在还健在呢,那现在算不算民国?通常来说,我们说的民国是指解放前,清朝灭亡的这一段。民国不同于以往以及现在的不同之处,在于有很多坚定的坐言起行的理想主义者。特别是跟随过孙中山的,言必三民主义,愿为国家赴汤蹈火。金楼卧虎藏龙,其中不乏三民主义的追随者,连后厨做羹汤的厨子都是杀过日本人的。如果没有日本入侵,这些理想主义者可能真的会建造一个新中国。

我曾和马龙聊起过美国,说到美国的法律,马龙认为美国的建国者是狂热的理想主义者,才能制定出那样的法律。我们也曾有过那样的机会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有那样的机会。马龙要走了,我和他相交不多,在上海那么久也没来往,等到有往来了我又到了北京。

说起来人生无常,说起来因果相依。该走的就要走,该分手的就要分,说不定有一个香港岛等着我们重聚首呢。

说回电影。王家卫放出口风说应该是四个小时的,言下之意现在的版本不怎么样。我觉得这是说辞,这部电影就是这么长的。我在电影院看到的就是一代宗师,这就是他的作品,他不可推脱。故事破碎,人物空洞,配乐杂乱无章,对白参差不齐,说穿帮就穿帮,09年开机拍到现在,他现在就是这个水准了。2个小时还说不完的故事,要4个小时才能说完,这不是能力差是什么?他也就拍拍花样年华那样的MTV骗骗钱了,在某个程度上说,一代宗师和夜宴、十面埋伏、让子弹飞是一路货色。

不过要是说起拍电影拖拉,侯孝贤的聂隐娘说了很久了,好像去年开机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到。唉,杨德昌不在了,不然他还打算拍追风少年的。

不说了,散了散了。

一代青皮

Jan 31st, 2013 Posted in 电影 | 460 comments »

文抄公,剧透部分内容来自网络、他人影评以及小弟杜撰。

丁连山的师弟宫宝森是同盟会的革命党,曾参与刺杀满清要员,日本人当时也帮着同盟会。那时候的革命党走和风路线,比如吴樾刺杀出洋五大臣,武林志士很乐于参与这种事情。1905年日俄战争结束,日本占领奉天,张作霖得志后开始收拾革命党,曾参与革命党活动的日本人严重危及到革命党人的安危。日本浪人薄无鬼在大街上划了个圈,说这是日本领土,进圈就杀掉。宫宝森决意诛杀之,丁连山问他,杀个日本人难还是光大门派难。最后是本来对革命党一点兴趣都没的丁连山杀了日本浪人而远走他乡,宫宝森留在了奉天光大门派,并且后来做了大帅府的保镖、教头,相交甚厚。(1905年孙中山成立同盟会,提出三民主义的主张)

1911年宫宝森一干武林志士第一次前往广州,在金楼落脚议事,随后带着蔡元培制作的炸弹,炸死了广州将军凤山,故此,金楼又名共和楼。

1929年(民十八年),宫宝森主持的中华武士会散伙,两广国术馆成立,他和李济深在金楼谈定了五虎下江南——傅振嵩、顾汝章、李先五、万籁声、王少周5位北派名师联袂南下传艺。当年蒋桂战争爆发,李济深造反不成,被蒋介石开除党籍并软禁在南京。

其后宫宝森在北方坐大,势力遍及黄河以北,各路神仙鬼怪都来投靠,三江水也成为门下食客。

1936年,宫宝森携弟子马三南下广州,欲寻求南派高手北上传艺。马三急于得名锋芒毕露,被宫宝森喝斥撵回北方。宫宝森在金楼喝了一碗汤,尝出是师兄的手艺,于是到金楼后厨找师兄一叙。宫宝森做局故意输给叶问,以身名相许对叶问寄予厚望。已经订婚了的,在南开读书的宫二从天津赶到广州,目睹父亲输给叶问。然后在金楼摆宴战叶问,面子上赢了,实际上不敌叶问。

宫宝森南下其实别有他意。36年年中,陈济棠李宗仁白崇禧搞两广事变,起意造反要跟老蒋开战,最后妥协而陈济棠出走欧洲。36年底西安事变,张学良造反。宫宝森作为张府心腹,老革命党人,就是去撺掇这事儿的。丁连山劝他这事儿不能做,宫宝森也明白,但是还是决意要做,与叶问关于饼的对话也是落在这些南北共同反蒋的事情上。

广州别后,叶问和宫二书信往来勾勾搭搭,叶问的太太沉默以对。叶问做了大衣,准备北上传艺,随后中日战争爆发,传艺一事不了了之。

一线天参加了蓝衣社,并成为骨干。在火车上暗杀日本人的时候与宫二结识。

马三终于寻得机会,做了协和会会长,并用老猿挂印杀了师傅,宫宝森虽然用叶底藏花破了老猿挂印,无奈不忍下手断了本门香火。宫家大势已去,三江水也离开宫家出去闯荡江湖去了。宫二发誓复仇,取消婚约,并在奉国寺出家。

日本占领佛山,叶问生活艰难,不过他还是念念不忘宫二和宫家六十四手。1940年腊月,他北上奉天找宫二。碰巧当晚是除夕夜,宫二在车站以叶底藏花诛杀马三,并身受重伤,遂错过了与叶问相会。

宫二的叶底藏花不比宫宝森高明许多,不同的是,马三背后多了疾驰的火车。马三是被时代的车轮碾死的。

最后,宫二沦落香港开了医馆。叶问前往香港想找丁连山比武,也留在香港开了武馆。一线天因国民党去势,留在香港开了理发店。三江水在香港当地痞收保护费,发现宫二,但是宫二不待见他。三江水后被一线天收在门下,一线天还摆了个二逼造型拍了张合影。最后宫二病死,叶问开枝散叶咏春得以发扬光大。

以上是我理解的故事的大致脉络,说起来是武侠,说起来是民国。以上说的是事的部分,情的部分太过繁杂了。

以下是电影。

丁连山和叶问聊完了离去的时候,一条狗在街上晃悠。叶问和宫二聊完了,那条狗又出来了。那么,那条狗是丁连山养的?

宫二在奉国寺出家发愿的时候的那盏灯是丁连山暗地里点的?

1940年时候的沈阳的大汉奸出门带着一群小弟,为什么连个盒子炮都不挎?功夫再高一枪撂倒,都什么年月了,老姜别个小刀片子神气活现的?乱枪打死了事。

徐锦江扮演的是谁?是最知名的道具么?连句台词都没,好惨……

一线天和这部电影有关系吗?蓝衣社的赫赫声威一点都没看出来,就看到自相残杀的衰样了。

丁连山的台词太寒酸了。

广东武术界的同学说:今天他们上门来叫板,我们不能装孙子。听完这句我就哭了,这货是在北京胡同长大的么……就不能写几句广东台词么,怎么一股文革时的腔调啊啊啊啊。

我恨慢镜头。字数不够,就多分行,多加标点来混稿费是吧。

无数的面部特写,那些大脸贴在眼前。噩梦啊。

武打场面基本是近镜头的切啊切镜头。估计设计不出什么新花样的招式,主演又都是外行,只能靠近镜头了。打的就无聊,更无聊的一打就下雨。

影片开头的那场打斗中出现了两扇大铁门,之后铁门不断出镜。这两扇门是哪里的门?金楼的还是叶问家的还是某条街的还是彼时佛山流行大铁门。

大家都是武林高手,交手的时候能不能不砸东西。飞身撞破门啊窗户啊墙啊真的好土啊。

叶问为什么不接老婆去香港,夫妻俩发生了什么事情。宋慧乔的配音是汤唯吗?

一线天拍照片的时候,非得那个造型吗?

宫二退婚的时候摘下了戒指,那时候就这么西化了?

武功最高的是老姜吧,深藏不露,每次吆喝一嗓子,一群对手就呆住不动。

马三一说话我就觉得冷,他就是被冻的哆哆嗦嗦的声调,发音一点底气都没。

演的最好的是小沈阳。

金楼的窑姐儿平均年龄35岁以上。

凡是爷们都是三七开偏分发型。

以上。

武术,武林,武侠多半是说书的为了讨口饭吃而编撰出来迎合老百姓的实现不了的念想的。武林中人以打人杀人为生,多半是青皮,极少数能混成有面子的地痞流氓。年头不好,局势乱了,他们才如鱼得水。保皇的,维新的,革命的,共和的,共产的……青皮跟谁混还不都是为了名利。宫宝森一世英明决断,武功甚至分开传给了马三和宫二,遗嘱不问恩仇。宫二杀马三,并立誓不收徒。宫宝森怎会料到宫家六十四手连第三代传人都没有的下场呢。所谓的大时代,不过就是一个选择。当时做了,说了,就会有今天的这般田地。不过,还是要做,要说,有的时候,做人没得选。

鳄鱼邓迪卖切糕

Dec 6th, 2012 Posted in 电影 | 1,274 comments »

下午媳妇在QQ上交代(自从我前最好朋友弃我而去之后再也没用过微信):亲爱的~晚上你做饭~啵~。末将得令,遂顶盔贯甲罩袍束带,唤军校抬刀备马,校军场点起三千铁骑,马嘶人沸,中军一杆大旗————六铺炕平南镇北大将军方,打开城门升起吊桥直奔菜市场杀将而去。

啧啧,好威风!后人有诗云balabalabala……

历经半小时鏖战,把小贩们杀得大败,我军缴获战利品无数:土豆三个,生猪肉半斤,白菜一颗等等不可详表,班师回朝,媳妇大大嘉奖一番且按下不表。忽闻隔壁邻居家传来金戈铁马之声,附耳得知,原来王二麻子下午也听媳妇差遣去买菜,买回来土豆一麻袋,猪肉两扇,白菜三车,活鱼一缸等等不可详表共计16万,现金告罄卡刷爆,余款只得与小贩签下二十年按揭慢慢付去吧。

王二麻子为何闯下如此滔天大祸呢?切糕您也在马路边看过,如果打算买,您会买多少?一巴掌宽?吃不了,像电脑包那么厚?也够呛能吃完。一指(手指头)宽或者二指宽应该差不多吧,5块一两也没多少的。就这么宽,一刀切下去,20cm见方(就你脸那么大),3斤左右,150元起。这玩意儿就这么个分量,比糯米面做的切糕沉多了去了!不信?那您上街买一块称称(马龙别去啊自从我前最好朋友分手之后你就自动替补成为现最好朋友了保重保重已经有人试过了咱就别去冒险了)。

一块随口吃吃的破切糕要1、200?!王二麻子能在马路边买这等食物,自然不是有钱人,必定不肯让步————我他妈一天挣多少钱?!小贩更是振振有词,说好了切多少要多少balabalabla。争执,厮打balabala……别怪人家小贩抱团,这种切了不买嘴里还不干不净的人简直太多了,唔,差不多个个都是!必须组团,不然切下来他不要,嗷嗷跑了,那他妈找谁要钱去?所以这事儿看起来真有误会,属于刚性误会——————必须发生的。

是误会吗?看起来是,对吧。真是吗?还真不是。

从南京走到北京,买的没有卖的精(伊拉克咧嘴笑了),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王二麻子曾经去那哪儿出差的时候夜半无聊在该市火车站旁边的小旅馆嫖娼,干完之后,妓资300又格外要收瓜子费5000茶水费5000套套费5000等等不可详表,王二麻子大呼不平揭竿而起,遂被闻讯赶到的联防队罚款16万……按揭了事。

王二麻子不了解切糕那么一片会那么重,so,卖切糕的不知道吗?他没经历过类似的纠纷吗?你没问有多重,他就没说,这没错,但是一直强调切多少必须买多少,这就不对了,是吧。

不能说一车一车的切糕都是挖坑的,其中有多少不是挖坑的,您可以一车一车试过去。我和您一样,相信这世界上都是好人,因为我就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还有一个自认为淳朴善良的王二麻子在隔壁嘶吼:我操啊,我他妈哪知道要16万啊!

可就说呢,嫖个娼怎么会花16万呢?

长长的北京短短的早晨

Oct 8th, 2012 Posted in 电影 | 365 comments »

20101122203525634

艾红是个好看的姑娘,笑起来甜甜的,为人大方,跟谁都能聊得挺顺溜的,说着说着就笑弯了腰。这样的姑娘在公共汽车上当个挨累受气的卖票的,怎么说都有点不合适。艾红有过三男朋:王朗、邹永强、陈明克,分别代表着1980年以前、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

王朗对艾红是剃头的挑子——一头热,艾红对他根本没动什么心思,每天有个小伙子用自行车驮着上下班,总比一个人起早贪黑的摸黑儿走路强得多。王朗那么活泼,爱说爱笑的,艾红也是个开朗的姑娘,在一辆公交车前后卖着票,年轻人碰巧走到一起拉拉手,免不了的,谈不上什么情啊爱啊,反正就是好呗。邹永强一上车,王朗就败下阵来了。邹永强在车队里算是官二代,和队长李大耳朵是世交,年轻轻的就被车队送去学了车票。嫁给他,殷实的小康之家遥遥在望也。王朗一大早去胡同口等不到艾红,心里也就明白了,也生气着急的,可是没法子啊,比不过人家邹永强呢,还整天和他俩在一个车上,别提多别扭了。后来王朗一发狠,就去练摊想弄出点名堂来,那摊也不是好练的,过了些日子还是灰溜溜的回来当售票员了。

艾红和邹永强是不可能从此过上了幸福的日子的,因为艾红迟早会不满足穿条地摊上的裙子的。陈明克和艾红接触之初,就从艾红眼中看到了什么,或者是嗅到了“可以”的味道。艾红和邹永强分手的过程要比和王朗花费的时间要多,这是一段具有典型意义的挣扎过程,无数次地在很多家庭中反复上演,保守的循规蹈矩与勇于破旧立新,女人的欲望与男人的懒惰、怯懦,市场经济与计划经济,新时代挥舞的刀子深深的扎进了旧体制浮肿不堪的身体里,暗红色的血液喷涌而出。邹永强不过是有又个王朗而已,败给陈明克是毫无悬念的。新加坡华侨,留学生,一无所有,外汇券商店,旅行……邹永强就算成功走出车队也不过是个司机,哪比得了陈明克。当然,陈明克是个骗子这事儿也是明摆着的,要真是华侨留学生的,怎么会看上一个卖票的,早就被各种高端女人才扑倒了。

艾红的资本就是漂亮和大方,她想过上好日子,多么淳朴的愿望,谁又不想过上好日子呢,这样的追求又有什么错呢。不过说到底,女人终归是女人,选来选去,嫁给了那个把自己肚子弄大了的人。陈明克和她一起当倒爷的结局,或多或少是导演的美好愿望吧,就像劳动人民在龙须沟载歌载舞一样,大家都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其实我觉得,十有八九陈明克会带她去广州做鸡,就像骆驼祥子最后吸了大烟一样的现实……

这是一段远去的故事,消失在千家万户。顽强的洒水车在九零年的夜里驶过,车本是单位管理的,外汇券的模样,airy黄如果你在那个时候还乡,是要在台湾砸锅卖铁然后买十几个金戒指带回来才可以的……《北京你早》就像8、90年代的风情画,细密紧实的人物长卷工笔画,一器一物都是记录和回忆,这是近些年的那几部试图回忆的电影所望尘莫及的。

不是同期声,后期的配音糟透了,艾红的还听得过去,王朗的录音话筒绝对有问题,而且很严重!太可惜了!

导演去世了,陈明克前几年自杀了,艾红的前夫现在正在等待一场载入史册的审判,邹永强拍了部电影,正在各大影院上映……去年春,我和老婆在北京东直门的百老汇看了胶片修复版,手拉手往地铁站溜达,看到一家老小出行,被搀扶着的老太太有九十多岁了,穿着对襟衣服,一双裹过的小脚,走起路来还挺有劲的样子。我想,那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看到裹脚的老太太了吧,看到活化石的惊讶的感觉,让我忘记了刚在心头翻滚过荒唐。

从冬赌到春

Sep 17th, 2012 Posted in 电影 | 377 comments »

p1673580687

有段时间我把能找到的带字的东西都拿来看,包括一本小学美术老师的培训教材,我的大部分绘画知识来自这本16开的简易读本。这本书有两本《收获》那么厚,内容包括中国的绘画、建筑简介,西方美术简介,我津津有味地看了好几遍。国画到了齐白石、徐悲鸿就结束了,西方绘画的介绍延续到抽象派。我对西方绘画的接受范围在印象派那里嘎然而止,毕加索、蒙克及至达利出现之后我就茫然了,到了完全真人倒模的雕塑,点和线的画,还有马桶什么的,连胡诌个感想的能力都没了。毕加索给联合国的那幅画让我耿耿于怀,那么有名的一幅画,我他妈一点都看不明白,多少有点沮丧。

一幅画到底怎么算好?为什么值那么多钱?我觉得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评论家的操纵。一个画家会买另外一个画家的作品吗?现在买画的人多半是喜欢买画的这个事情,对画本身到不见得有多喜欢。把钟表画的像面团似的有什么好看的。没什么固定的标准,成本低廉而售价极高,就让这个市场上存在着巨大的陡然而富声名鹊起的机会。只要把自己的画摆进知名画廊,马上功成名就了。钉个画框绷上布,买几盒颜料挤在一块胶合板上,然后抡开膀子往画布上甩颜料就成了。

冬要是看到我这番高论,会无语凝噎……和这样一个白痴没什么好说的!冬是有天分的,了不起的画家,虽然现在不过是个住在仓库样的房子里的失业青年,但是,迟早会成为著名画家的!好像不少画家都这么想的,特别是梵高的故事一直在激励着大家,只要能比梵高多撑着活几年,就会等到出名的,该来的都会来的。

这就是赌。冬已经超越了怀才不遇的思想阶段,他认为自己的画已经登陆国外艺术品市场,即将成为炙手可热的畅销品,花不完的美钞就要把自己从这个破房子里解救出去了。理想和现实一直存在着差距,如果站在现实上面一直瞅着理想,会感到痛苦,要是能够站在理想上面淡然的看着现实,那感觉就会好多了。卖画的掮客搭了个梯子,把冬送上了理想,然后就消失在电话的那头了。冬就在理想上住了下来,看着现实有点烦,就把梯子给拆了,踏踏实实的在上面住了下去。他已经赌赢了,只是那一堆赢来的筹码换成美钞需要点时间而已。

冬把春留在了现实里。掮客摁下了手电筒开关,春眼瞅着自己的男人顺着那道光柱爬了上去,在半空中舒舒服服的摆了个姿势坐了下来,手电筒的电耗尽了,可是冬还是没掉下来,依然凭空自如。现实苦点没什么,可是冬爬得太高了,连着冬春的线日渐抻长,没几日就断了。春想了想,转投他处去也。

《冬春的日子》贴满了标签,录音机里的流行歌曲、广播、电铃声、小火车站、新楼房、收发室大爷的嘲弄、坏了的洗衣机……这些标签描绘了一幅冰冷迷茫的世景,抒发着对时代的感伤。那是一个生机勃勃的时代,却压抑着一些青年的热情和向往。时代变革太快的步伐带乱了很多人的节奏和方向。散淡的断断续续的生活片段掩盖不了这些刻意埋藏的标签,散文诗的意境里包含着努力抑制的控诉和不满,这对影片本身是破坏。

是赌,就会输,该赔出去的,一定会有人来收账。冬不认命,但是他找不到突破现实的办法,就赌了下去,好运没有自然来,他输给了自己。故事的结尾是理想化的,有点做作,就像影片开始的做爱,为了需要而存在而已。我喜欢那幅画,是一种精神状态,有一点忧虑,焦灼;不浮躁,无知;没有出路。

这部电影是由舒琪电影创作社参与的,香港电影人和大陆导演的互动在那个年代有过这样的化学反应,奇妙的事情。两岸三地之间的文化交流在八、九十年代有过什么样的碰撞和回应呢。那是一个我不知不觉经历过的,再也无法探究的年代,就像那幅画,或者像这张那个时代留下的照片。

520_12621901726JyW

911的那一天

Sep 14th, 2011 Posted in 废话 | 1,038 comments »

时至今日,我对911的看法还是没有多大改变,这是战争,是某一个战争的一部分。而且这并不是本拉登单方面发动的战争,要知道美国多年以来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战争状态,虽然有着这样那样的理由,但是战争就是战争,只要开始了,理由是多么的渺小。就算美国是一个从来不打仗的国家,只要有人对它宣战了,他也没法子好想。

我没有谴责美国的意思,也没有同情本拉登的打算,我读书少,弄不清谁对谁错。以我的经验,如果两个人打起来了,可以无所不用。战争的目的就是干掉对方以达成自己的预想,在以屠杀为手段的行动中强调珍惜生命,往往是弱者的一厢情愿。人类服从于自己的欲望,我,是对的,他,是错的。萨达姆认为自己是对的,所以去殴打科威特,美国人认为萨达姆错了,就枪毙了萨达姆。

这是现实。我也觉得悲哀,确切点说,是悲伤。相对911,更让我感到悲伤难过的是南斯拉夫。大多数人的印象里,那是一场美国人平定地球上一个村子暴乱的故事,就像一部美国电影一样,最后,文明的种子在那里生根发芽了。南斯拉夫几个民族之间惨烈的屠杀被忽视了,没有多少人在意那些无法叙述的悲哀。而911不同,它是发生在美国的,针对后方老百姓而不是前线士兵的。其实,对一个士兵来说,敌对国的士兵和老百姓到底有多大区别,可能不是那么明显。

当然也可以说这是恐怖袭击,不是战争。战争该怎么定义?我不知道。在这里画一个圈,不准出圈啊,不准动家伙啊,咱们就看在这圈里空手对掐。我要是带着50个人打1个人,我也会这么规定,倒是那1个人不见得会认同,不过谁管他呢,反正我们人多声音大。美国人有理由打这个打那个吗,他认为他有,而且振振有词;本拉登也认为他有,是不是振振有词就不知道了,谁让阿拉伯语不是通用语了。

作为个人而言,在任何战争中都是悲哀的。我们无法选择命运强加给的毁灭,在不惜以生命为代价的复仇中,我们只能祈祷,也只有祈祷的份儿。911让我对战争有了新的认识,以后这将会是一种新的战争方式。对美国人发动战争的是本拉登;对俄罗斯宣战的是全身都罩着袍子的寡妇们;我们也有自己的对手,对吧。地铁为什么要安检?机场为什么要脱鞋子?…………是吧。

我觉得会有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因为人类根本无法,也从没打算制约自己的欲望。没有人会谴责自己,美国人为了杀本拉登,在阿富汗跟塔利班打得不亦乐乎;俄罗斯人开着轰炸机围着日本转圈飞;中国人焊了一个号称航母的庞然大物出来绕耀武扬威的。谁会让步?要是有个混帐喝醉了不小心压到了发射摁钮,大家有的选吗?

当一个人连命都不要了的时候,事情也就没什么对错之分了。

911那天晚上,我从医院赶回家,拿一些住院需要用的东西。我打开电脑,拨号,看新闻,很激动,又要赶着去医院,于是左手夹着,右手拎着的,拿了用的东西急匆匆下楼。楼下小卖铺门口坐着几个乘凉的邻居,我和他们并不熟识,只是大家常打照面。我很兴奋的告诉他们,赶紧去看电视,去上网,美国出大事了。可是小卖铺的电视里并没有播报什么,我就说,等着明天看报纸吧!

我当时很兴奋,很想跟别人说点什么,就唐突的和他们说了几句。他们觉得我莫名其妙的发神经,神叨叨的。他们不会去上网的,而且我断定到现在也不会。911对他们来说是那么遥远,就那天晚上而言,在我兴冲冲的赶往医院的时候,还不知道那晚在医院发生的事情远比911麻烦得多。那真是个糟糕的晚上。那天晚上,有个人被砍了十来刀,跟个血葫芦似的拖进了急救室;有个警察的脚被压了,筋都断了,这孙子居然还能自己开车到医院;有个癌症的去世了,下半夜3点来钟嗷嗷哭。

那天晚上的大部分时间,我在大连的一个县级医院里闲晃,想找个小护士聊聊。最后在医院门口和几个蹲活儿的出租车司机胡扯了半天,然后躺在其中一辆出租车的后座上睡到早上。那时候怎么也想不到十年后的我居然漂泊了半个中国,那时候的好朋友已经失去联络好些年了,而我笃定认为不会有朋友的泡网却……

大家晚安,十年里都可以梦见我。

温州723动车测试

Jul 26th, 2011 Posted in 电影 | 1,094 comments »

希特勒是个标准的反派魔王,他盘踞在黑暗世界的中心,发出残暴而强有力的指令,其麾下与之攀附而生的爪牙们应命而为,驱使着铺天盖地的无脑僵尸、恶灵去毁灭世间每一处美好。魔王们的身边总是有一个得力的帮手,尽心尽力的镇压领地上的子民,并制造可供驱使的源源不断地无脑僵尸部队。譬如邪恶的戈培尔。譬如新浪微博。

723的事故原因应该并不复杂,网上有很多大体相近的说法:雷击造成系统部分瘫痪,调度为了帮助已经晚点的列车抢回时间而进行人工调度。系统瘫痪的路段可能并不长,可能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但是这次他们赌输了。我倾向于这种说法,如若不然,那就更糟糕了。

继去年的宜黄的压力测试之后,借723之际,以新浪微博为中心又进行了一次范围更大,力度更深的压力测设。723事故的第一消息源就是微博——拥有古怪名称的邪恶之地,有人在事故现场及时发声通报,一小时后,幸存者通过手机发出的消息点亮了微博每一条脉络上的每一个ID的双眼。

在一片茫然之中,从现场传来的第一个明晰的消息是,温州市民自发献血。一张从高楼上俯拍的照片上可以看到,前往医院献血的车子的车灯在医院周边的路口密集的发出温暖的光芒,它们照亮了雨夜。另一张广为流传的照片上是在排队等候献血的人们,都是年轻人,穿着普通,低头看着手里的表格,安静的排着队。陌生人,今夜我也祝福你。这几张照片像硝酸甘油片一样迅速的让微博众狂躁的心舒缓开来。

这时已经午夜了。我推断,事故原因在这个时候已经调查完毕了。从管理部门的角度来看,这是一起天灾+人为失误所造成的意外事故,毫无技术含量可言。然后他们拿出了处理方案,这个方案中,及时恢复通车应该是一个重要的部分。作为一个职能部门来说,事情发生了,在调查清楚之后,首先要做的就是恢复常规。这是很正常的。据说挖掘机在下半夜2点就进场开始挖坑了——那个在第二天被称为十米深的坑,这个坑的动工时间可以作为旁证来推断他们做出处理方案的时间。

24日早上,挖坑埋车厢的消息点燃了微博,温度骤然升高,气氛空前紧张。传统媒体从业者利用其特殊的身份,从现场不断地往微博上发送各种消息。而同时,一位周姓记者在上午适时发布了一条针对埋车厢的辟谣消息,这条消息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广为传播,迅速的将微博上温度降低。人们开始对所有信息产生怀疑。这是一次非常漂亮的反击,在这个回合中,某宣部取得了阶段性的完胜,他们利用了人们潜意识里广泛认同的同盟者——记者,进行了一次成功的阻击。

被打懵了的微博众并没有气馁,他们很快就找到了新的焦点——死亡人数。对实名制用途一直以来的质疑得到了释放,媒体间提供的互为矛盾的伤亡数字加剧了对官方信息的不信任感。各路消息在流传,不具名的神秘的业内人士们循例又现身说法了,而五毛们也欣喜的摩拳擦掌:又赶上一波赚钱的好机会了!总的来说24日的白天是平静的,周姓记者功不可没。直到夜幕降。

救援者在残余的车厢里发现了一个幸存的2岁小女孩,这个随后被确认父母双亡的小姑娘像石头缝里长出来的花草一样,顽强的,坚韧的活了下来。而在之前,这里早就被宣布为没有生命迹象了。小姑娘插着管子侧卧的照片了揪扯着无数人的心。

临近半夜时分,铁道部发言人召开了一次新闻发布会。这是一场对他们来说是失控的发布会。油头粉面的发言人自信满满的说完开场白之后,挨着他的桌子的对面,猛然出现了一个记者,连珠炮似的发出一串提问。那个身材瘦小,穿着普通的姑娘,就像双手挥动着巨大的橡皮锤一样,用尽全身力气砸了过去。为了抢到这个位置,她必定蹲在那里等了好久,值得!

随后,记者们用行动捍卫了自己的尊严,证明了他们还是人们可以信赖的天然同盟者。浙江台的直播让这场交锋直白的出现在上亿的屏幕上。有种!你们拥有我对媒体的敬意!这个回合中,某宣部完败,他们的执行能力出现了严重的问题,甚至让一个事故幸存者出现在了发布会现场戟指质问。“这是一个奇迹。他就是发生了。”发言人作为一个可怜的小丑将被载入史册:当他面对掩埋车厢的提问时,表现出一幅成竹在胸早有准备的样子,满脸的不屑与嗤之以鼻,但是他却承认了车头已经被掩埋的事实。这个小丑愚蠢的葬送了周姓记者漂亮的反击。

跪求新闻发布会视频。

25日。所有的矛头渐渐汇集,都指向了死亡人数。35成为热门数字。也就是在这一天,谣言开始出现。比如那张汇集了近些年死亡数字为35的帖子,其中有一些是伪造的;比如关于振振有词的脱节一说,也是假消息。这是个值得玩味的现象。更有意思的是,去年世博会期间,小月月的故事的始作俑者,蓉荣暴露了五毛面目。

同时,掩埋车厢的视频再度出现。而纸媒在这一天突然发力,它们仿佛一夜之间摆脱了长期困扰的束缚,脱缰而出天马行空,措辞严厉到不敢想象。某宣部开始进行压力测试了,他们想看看如果给这种消息一定的宽度,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各种视频、说法、质询死灰复燃般的开始流传。

到了晚上,失去五位亲人的小伙子的新闻击溃了绝大多数人的防线。这种痛苦悲伤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十多年前,我也曾看到以为有类似遭遇的人,他的头发在三天之内变成雪白。这个戴着眼镜穿着孝袍的斯文的小伙子让我敬佩。换做是我肯定开始划拉东西做炸弹了。

对官方而言,723只是一个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原因明确的事故而已,迅速处理现场,恢复通车,安抚家属,就完了。而对公众而言,就死亡数字来说,这也不过是个事故。君不见近日诸多矿难,可曾有人转发过,哪怕一次?官方只是循例对一个事故作出了他们惯有的处理方式,其中明显的失误是过于着急处理残余车厢而没有彻查是否有幸存者,除去这一个,按照以往其他事故的标准来衡量,他们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虽然每个人都享用生命为代价换来的带血的煤燃烧所发出的电,但是不是每个人都要下矿井;而每个人都可能要做动车。这是群情激愤的根本原因。害怕了,怕自己也轮上这种事儿。

去年宜黄事件之后,人们开始逐渐对强拆致死新闻淡漠,再也提不起兴趣转发了,也没人说什么转发拯救中国了。这是宜黄事件、钱某人事件中某宣部的政绩。

脑筋急转弯,青蛙是怎么死的?答:冷水慢慢加热煮死的。

质问723事件中到底死亡多少人,这是可笑的,可能是被引导了的。因为723的症结所在,是雷击造成系统瘫痪,这是动车所要面临的致命伤。如果要问为什么雷击就会造成这么严重后果,就像在问为什么豆腐吃不出酱牛肉的味道来一样,因为中国制造就是这么个鸡巴玩意儿。谁也别他妈吹中国制造怎么牛逼,怎么能工巧匠,连他妈一把螺丝刀都做不好的民族做出的动车也只有中国人才敢坐。

追问死了多少人有什么意义呢?只是一个质问的姿态而已。但是这个容易引起共鸣的质问淹没了其他的声音,雷击、香格里拉……都不见了。所以我怀疑这是一个被引导了的,如果真是这样,某宣部这回合赢了。

矿难成为司空见惯,强拆命案成为司空见惯,在温水里畅游的青蛙们会习惯动车的。会习惯一切温度的。为什么会习惯呢?

20年前,我有个不着调的语文老师,这个文革关了几天牛棚的老逼头子基本不讲课,每节课都在各种控诉。他懒得讲课,就想出各种不着调的主意。比如让学生在每堂课的开始轮流演讲,每节课一位,随便说什么都行。我就讲过两次,因为比较少去上课,其他轮次就让给更需要的同学了。其中一次,我对邓公的“十年改革开放,最大的失误是教育”进行了阐述,认为我国教育落后,课本陈旧,老师水平不行什么的。承蒙老逼头子不嫌弃我名冠学校四大名补的盛名,没有抽我,只是幽幽的说,邓公说的意思,不不不是,你说,的意思。

十多年之后,我才明白那个结结巴巴的老逼头子的意思。

在723事件临近尾声的时候,在此恭喜某宣部又一次基本成功的完成了任务。他们所要控制的东西越来越危险,难度越来越高。祝每个人都好运。

夜半轻私语,该是多么伟大

Jun 20th, 2011 Posted in 废话 | 824 comments »

需要思索,找到一个参照物,我才能确定那年我在哪里,做什么,有什么打算。

九五年的时候,我在沈阳,在做毕业生,有什么打算?没有。不知道要干什么,从未考虑过这个事情。把书和衣服装了满满一个牛仔布袋,然后用绳子捆着,早上五点钟静悄悄的走了。在那个学校做的每一件事都能让我后悔一辈子,直至今天都想不出一点留恋之处。我辜负了两个天使般的女生,为此很多人认为我是个混蛋。怀着沮丧的情绪,对归途又极为排斥,我没回家,去盘锦呆了一周才不得不回去。盘锦是个小小的荒谬的市镇,有着一个文雅的名字。从那里的一个小站扛着行李爬上回家的列车,走进村子的时候,我是多么希望这都是梦。

九七年在哪里,在做什么,有何打算?啊,香港回归了。

九八年呢?啊,发大水了。南霸天把裤子提到胳肢窝的样子栩栩如生。

九九年?我他妈没过过九九年吧。

二千年啊,千年虫!

后来啊,我喜欢上一个姑娘,我觉得她有时候喜欢我,有时候恨我。很奇怪。

二年零三年!萨斯!那一年的春天,我从合肥坐着汽车往南方去,大片的白云在田野上留下阴影,油菜花在阳光下铺满山坡。

04年呢?

05年呢?在口外了吧。

06年?

07年在东北?

08年应该在东北吧。那个温暖的小镇子。有一天下午我觉得不行了,买了好多吃的,费力的拎回去,还有两大瓶水。老老实实在床上躺好,旁边摆了一圈吃的用的,乖乖的等着高烧。半夜开始发烧,烧的天昏地暗的,撑着不睡,怕睡着了就烧糊了。烧的真过瘾啊。

09年离开了吧。还是08年离开的。我很喜欢那个小镇,怀念那些朋友,那些开了很多年的小饭店。然后去了成都。妈的我在成都就盼着晴天!那个路口每周都有车祸发生。在那里苦苦挣扎了半年,当我认输了的时候,有人把我拉了上来。斗了那么久,我都认输了,准备了结算了,却被生生拽到水面上。悲喜莫名。

后来就来了这里。再后来,我遇到了你。我不喜欢这里,也不讨厌,不过倒是很想离开。我会尽力离开,乘上我喜爱的火车,像跨上奔驰的马儿,奔向远方——我们一起,到下一个市镇。有个右派在60年代对一个乡下放马的少年说,高尔基说过我的双脚走遍祖国的红色大地;三毛后来说,万水千山走遍;还有本书叫在路上!

他们说的话我做到了。我喜欢泥土,喜欢大地,喜欢海。走是坚定地态度,硬实有力,一步一步。在等死的过程中,我没有抛弃过去,因为我有过去,想到这个,就觉得所有驻足过的市镇都是陌生的,这陌生就是我的过去。

我们从哪里来?

我们是谁?

我们要到哪里去?

嗯嗯。

我从陌生中来。

我是一个默默等死的,过去富足未来辽阔的人。

我们要到海边去,挽在一起对着大海挥手:大海你好!这是我的女朋友!

—————————————–我是大家好久不见的分割线—————————

另:我们要到海边去,挽在一起对着大海挥手:大海你好!这些是我的好朋友!

夜半轻私语。

我说在年内出版我的杂志,就一定会出。可是我只会写,不知道怎么弄出个电子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