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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的北京短短的早晨

Oct 8th, 2012 Posted in 电影 | 365 comment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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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红是个好看的姑娘,笑起来甜甜的,为人大方,跟谁都能聊得挺顺溜的,说着说着就笑弯了腰。这样的姑娘在公共汽车上当个挨累受气的卖票的,怎么说都有点不合适。艾红有过三男朋:王朗、邹永强、陈明克,分别代表着1980年以前、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

王朗对艾红是剃头的挑子——一头热,艾红对他根本没动什么心思,每天有个小伙子用自行车驮着上下班,总比一个人起早贪黑的摸黑儿走路强得多。王朗那么活泼,爱说爱笑的,艾红也是个开朗的姑娘,在一辆公交车前后卖着票,年轻人碰巧走到一起拉拉手,免不了的,谈不上什么情啊爱啊,反正就是好呗。邹永强一上车,王朗就败下阵来了。邹永强在车队里算是官二代,和队长李大耳朵是世交,年轻轻的就被车队送去学了车票。嫁给他,殷实的小康之家遥遥在望也。王朗一大早去胡同口等不到艾红,心里也就明白了,也生气着急的,可是没法子啊,比不过人家邹永强呢,还整天和他俩在一个车上,别提多别扭了。后来王朗一发狠,就去练摊想弄出点名堂来,那摊也不是好练的,过了些日子还是灰溜溜的回来当售票员了。

艾红和邹永强是不可能从此过上了幸福的日子的,因为艾红迟早会不满足穿条地摊上的裙子的。陈明克和艾红接触之初,就从艾红眼中看到了什么,或者是嗅到了“可以”的味道。艾红和邹永强分手的过程要比和王朗花费的时间要多,这是一段具有典型意义的挣扎过程,无数次地在很多家庭中反复上演,保守的循规蹈矩与勇于破旧立新,女人的欲望与男人的懒惰、怯懦,市场经济与计划经济,新时代挥舞的刀子深深的扎进了旧体制浮肿不堪的身体里,暗红色的血液喷涌而出。邹永强不过是有又个王朗而已,败给陈明克是毫无悬念的。新加坡华侨,留学生,一无所有,外汇券商店,旅行……邹永强就算成功走出车队也不过是个司机,哪比得了陈明克。当然,陈明克是个骗子这事儿也是明摆着的,要真是华侨留学生的,怎么会看上一个卖票的,早就被各种高端女人才扑倒了。

艾红的资本就是漂亮和大方,她想过上好日子,多么淳朴的愿望,谁又不想过上好日子呢,这样的追求又有什么错呢。不过说到底,女人终归是女人,选来选去,嫁给了那个把自己肚子弄大了的人。陈明克和她一起当倒爷的结局,或多或少是导演的美好愿望吧,就像劳动人民在龙须沟载歌载舞一样,大家都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其实我觉得,十有八九陈明克会带她去广州做鸡,就像骆驼祥子最后吸了大烟一样的现实……

这是一段远去的故事,消失在千家万户。顽强的洒水车在九零年的夜里驶过,车本是单位管理的,外汇券的模样,airy黄如果你在那个时候还乡,是要在台湾砸锅卖铁然后买十几个金戒指带回来才可以的……《北京你早》就像8、90年代的风情画,细密紧实的人物长卷工笔画,一器一物都是记录和回忆,这是近些年的那几部试图回忆的电影所望尘莫及的。

不是同期声,后期的配音糟透了,艾红的还听得过去,王朗的录音话筒绝对有问题,而且很严重!太可惜了!

导演去世了,陈明克前几年自杀了,艾红的前夫现在正在等待一场载入史册的审判,邹永强拍了部电影,正在各大影院上映……去年春,我和老婆在北京东直门的百老汇看了胶片修复版,手拉手往地铁站溜达,看到一家老小出行,被搀扶着的老太太有九十多岁了,穿着对襟衣服,一双裹过的小脚,走起路来还挺有劲的样子。我想,那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看到裹脚的老太太了吧,看到活化石的惊讶的感觉,让我忘记了刚在心头翻滚过荒唐。